成都婚姻律師：沈輝

　　一、案情

　　原告王某某與被告粟女系夫妻關系，被告周和平系被告粟女的叔外公。基于親戚關系，被告粟女婚前在被告周和平家中居住生活。1994年12月，原告與被告粟女結婚，次年6月8日生下女兒王莉（化名）。婚后，原告在部隊服役期間，被告粟女母女一直在被告周和平家中居住生活。2003年9月，原告與被告粟女協議離婚，女兒王莉隨被告生活。從王莉出生時間和原告與被告粟女結婚時間關系上可以得知，王莉系婚前所孕。2004年9月，原告私下與王莉作親子鑒定，排除了兩人間親生血緣關系。原告遂訴至法院，要求解除原告與被告王莉的撫養關系；被告粟女、周和平賠償原告撫養王莉8年的撫養費28800元；賠償原告的精神補償費10000元。原告向法院提交了被告粟女親筆所寫其與周和平非法同居的經過的書面材料一份，證明被告粟女與被告周和平的同居關系。訴訟中，原告向本院申請要求王莉與被告周和平作親子鑒定。但其他各方當事人均不同意作親子鑒定；被告粟女承認王莉與原告不具有親生血緣關系，但否認其親筆所寫與周和平非法同居的書面材料的真實性。

　　二、分析

　　法院經審理后，對以下三個焦點問題的認定各有不同意見：

　　（一）能否適用證據規則的規定推定親子關系的問題

　　一種意見認為，本案可以適用證據規則的相關規定推定王莉與周和平具有親子關系。原告在訴訟中提供了被告粟女親筆所寫的，其與周廷憲非法同居的經過的書面材料，粟女在訴訟中未提交證據證明上述材料系原告脅迫其所寫。從生活常理分析，被告粟女在訴訟中否認同居的事實是可以理解的。現原告為繼續證明該事實向法院申請王莉與被告周和平作親子鑒定，為查清承擔責任的義務主體，本案有作親子鑒定的必要性。如果被告方堅持不同意、不配合作親子鑒定，依照證據規則第七十五條的規定，可以推定王莉與被告周和平具有親子關系。

　　另一種意見認為，不能推定王莉與被告周和平具有親子關系。首先，被告粟女親筆所寫其與周廷憲非法同居的經過的書面材料是被告粟女在訴訟程序開始之前對有關案件事實向原告所作的陳述，是訴訟外的承認。這種承認沒有法律效力，不產生訴訟上的效果，也不免除對方當事人的舉證責任，而原告并未向法院提供其他證據加以佐證。其次，原告認為被告粟女母女長期在被告周和平家中居住生活，進而認為被告粟女與被告周和平有同居的事實并認定王莉與被告周和平具有親子關系，該主張不能成立。因為被告粟女與被告周和平具有親戚關系，被告粟女長期在被告周和平家中生活并不違背生活常理，也符合我國的生活習慣。再次，即便被告粟女與被告周和平有同居的事實，在無其他相關證據證實的情況下，也不能推定王莉與被告周和平存在親子關系。因為不能排除被告粟女沒有與其他人發生過性關系。

　　（二）撫養費應否返還的問題

　　一種意見認為：一、原告已與“女兒”形成事實上的撫養關系，且在履行做父親的同時也享受了做父親的權利，其撫育行為帶有很大的人身屬性，無法返還。二、最高人民法院于1992年4月2日在一次復函做出的司法解釋中明確：“在夫妻關系存續期間，一方與他人通奸生育子女，隱瞞真情，另一方受欺騙而撫育了非親生子女的，其中離婚后給付的撫育費，受欺騙方要求返還的，可酌情返還。至于在夫妻關系存續期間受欺騙方支出的撫育費用應否返還，因涉及的問題比較復雜，尚需進一步研究。”因此，王某某在與粟女的夫妻關系存續期間對王莉履行的撫養義務，不能得到賠償。

　　另一種意見認為：原告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承擔了養育非親生女兒的責任。正因“不知情”，法律上原告的行為性質可排除以下兩種定性：一是無因管理,二是法律上的父母與子女的權利義務關系。因為原告并無為被告著想而主動為其照顧撫育女兒責任的意思,他與女兒之間形成的“事實上的撫育關系”不能適用有關父母子女的權利義務規定。本案中被告粟女故意隱瞞女兒王莉并非原告親生的真實情況,致使原告作出錯誤的意思表示長期處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撫養王莉。被告粟女的長期故意隱瞞行為具有過錯。基于以上分析,結合民法通則第五十八條關于無效民事行為的規定，被告粟女的行為應構成欺詐。欺詐的民事行為無效,因而原告要求歸還撫養費的請求,應予支持。至于撫養費的數額，則應以當地平均生活水平為標準，酌情確定。

　　（三）被告粟女是否需要承擔原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的問題

　　一種意見認為：我國法律對婚前性行為未作出禁止性規定。一般認為，禁止婚前性行為只是公民的道德義務，而非強制性的法律義務。雖然我國新婚姻法第四條規定了夫妻互負忠實義務，但夫妻忠實義務主要是指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內，夫妻不得有婚外性行為。雖然被告粟女婚前性行為客觀上造成了原告利益的損害和精神上的痛苦，但由于發生在結婚前，被告粟女并不具有損害原告人身權利的故意，也未違反夫妻忠實義務，因而不構成侵權。其次，被告粟女婚前性行為并不屬于《婚姻法》第四十六條規定的離婚過錯損害賠償的四種法定情形。因此，原告提出精神損害賠償請求不能得到支持。

　　另一種意見認為，被告粟女應當承擔原告的精神損害賠償費。雖然被告粟女婚前性行為發生在與原告結婚之前，但被告粟女在主觀上具有過錯。被告粟女在婚前懷孕后，一直欺瞞原告，生育女兒后，未對原告盡告知義務，均有過錯；致原告在不知情的情形下撫育其女兒達8年之久，過錯責任仍屬被告。其次，被告粟女的行為對原告造成了財產損害的同時也造成了精神損害。原告一直將王莉當做自己親生養育，在突然獲知非親生之際，造成精神上之創傷是很大的。第三，原告的損害與被告粟女的行為之間存在法律上的因果關系。據此，結合侵權行為的構成要件，被告粟女故意隱瞞女兒王莉并非原告親生的真實情況,致使原告作出錯誤的意思表示長期處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撫養王莉的行為對原告構成侵權。婚姻法第四條規定,夫妻應當互相忠實,互相尊重。因此,夫妻之間有互相忠誠于對方的義務,對于違反夫妻忠實義務的請求損害賠償,符合婚姻法的立法精神，應當判令被告粟女承擔精神損害賠償責任。筆者同意第二種意見。

　　三、審理結果

　　法院處理基本上采用了以上意見中的第二種意見。親子鑒定是一項很嚴肅的工作，關系到子女和他人的人身關系、財產關系和名譽等多方面的問題，應從保護婦女、兒童的合法權益，有利于增進團結和防止矛盾激化出發，堅持當事人自愿的原則。因此，親子鑒定不能強制進行，親子關系也不能適用證據規則來推定。粟女因與他人的婚前性行為，在王、粟婚姻關系存續期間，非婚生育一女，致使王誤以為是自己的女兒而撫養，權利受到侵害，精神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所以，王某某與王莉之間因受欺騙而形成的父女權利義務關系自始無效，栗女應返還王某某八年所承擔的撫養費。本案中，被告周和平與原告之間在小孩王莉的撫養問題及原告的精神損害方面并無法律上的權利義務關系，因而原告要求被告周和平承擔責任，于法無據，法院不予支持。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第四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五十八條之規定定，判決如下：（一）原告王某某與被告王莉不存在親生血緣關系。（二）由被告粟女返還原告王某某撫養費19658.4元。（三）由被告粟女支付給原告王某某精神損害賠償金10000元。（四）駁回原告王某某的其他訴訟請求。